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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萱,再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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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萱,再見!

“冥王會在哪?”馬面怪靈光乍現,說:“我知道了,冥王一定在通天河!哎,牛頭怪,我們要不要去看看?”

“你知道通天河在哪嗎?”

“我不知道,可是,”馬面怪狡黠的朝牛頭怪眨著眼,說:“我有法寶。”

只見他從兜裏掏出一把炒米,倒在地面。不一會,一只吱吱喳喳的小老鼠便從外面溜了進來,貪婪的吃著地上的炒米。馬面怪湊近牛頭怪的耳邊輕聲說道:“你別看這小家夥賊猥瑣,在這地府裏,它的嘴最刁,比誰都厲害!最愛吃炒米。”他突然冒出來一把抓住了小老鼠,在它的細尾巴上綁上一條紅繩,對它說了一句:“去通天河。”然後放開小老鼠。小老鼠落地後,又吃了幾口炒米,才回頭看了看牛頭馬面,便往外面溜去。

“走,跟上它。”馬面怪說。

牛頭馬面趕到時,蕭廷正圍在鳳凰木轉著圈,嘴裏呼喚著:“若萱,若萱。”

馬面怪說:“他傻了,他傻了!咦,冥王不在?”

“冥王肯定在這,只是在哪就不知道了。”

“冥王!你出來!”蕭廷嘶吼道。

牛頭怪說:“蕭廷你冷靜,冥王肯定在這裏,就看你怎麽找他出來了。暴燥只會蒙了你的眼,誤了你的事。”

蕭廷聞言,頹然的癱坐在地上,倚著鳳凰木。頭頂上的一朵鳳凰花飄落在他的掌心,隨後又飄落在通天河上。蕭廷的目光隨著花移動,看著它落在河水裏,怔怔半天。好像發現了什麽,他‘嗖’的一下站起身,從高處往下望著通天河,好像哪不對勁。

“牛頭馬面,你們看這河水。”

牛頭馬面往深塹下看去,這河水竟是停滯的,像湧不動似的。

“我記得我先前來的時候,這通天河的河水不是這樣的。”蕭廷喚出天劍,禦劍沿著河水從上往下觀察了一通。

原來,在河的中段,有個巨大的漩窩,高處的河水流至此,遭漩窩堵截,使得河水逆流而上,就造成了上流的水下不去,下流的水又上不了,所以,水就流動不了。

“這裏面一定有詭!”他縱身躍向河水。

“不要啊!”牛頭馬面一陣驚呼:“你不要命了!”

只見蕭廷墜入河面,便被彈上了半空,又落在了高地上。牛頭馬面見狀,也來了興致,雙雙跳下河裏,本以為也會像蕭廷那般被彈回,誰料想,他倆卻像踩在泥潭裏似的陷在河水裏不上也不下,只湧起一股令人窒息的收縮,像被巨蟒纏繞般。

“救……救命!”

蕭廷又喚出天劍,從高處俯沖而下,刺穿河水,將河水劈開一道縫,三人一起落下河底。至此,他們才知道,原來,這條通天河是銀白色的,鳳凰花飄落河水時,河水便會變成血色。那個奇怪詭異的漩窩,其實是這條河的中心。至於,為什麽先前都是正常的河水狀態,那就得由馬面怪來解釋了。

馬面怪掏出他的袖珍小算盤,在手心裏一陣‘劈劈叭叭’,他恍然大悟道:“原來如此,今日十五,是圓月,甲寅時,牛頭怪,這是不是你的生辰?你知道了吧,你的作用就是引這個漩窩的出現。你的生辰加上你。”

“冥王真是厲害,物盡其用,真不知道他前身是作什麽的,這麽功於算計。”牛頭怪嘆道。

“噓。”蕭廷示意他們安靜。

這裏太邪門了,從外面看,只是一條銀色的河。到了河底,才是別有洞天,銀色的河水在上層緩緩流動,底下卻是一條透著淺藍水光的巨大的長形隧道,與行走在平地無異。眼看著漩窩近在咫尺,腳下卻好似永遠走不到。硬是壓著焦慮的心,走了又走,終於走到了漩窩底下。一瞬間,蕭廷雙眼盈滿了淚,抿緊了唇,嘴角禁不住在抽動,因為他看見的,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唐若萱,而她卻在受難!鳳凰木的主根系從通天河的高處山崖一直長到了河底,長長的一條銀色,足足上百米,根系纏著若萱,每隔二個時辰,根系便會向上湧去一個血珠,然後,鳳凰木上便會開出一朵鳳凰花,同時,鳳凰木上會落下一朵鳳凰花,河水便變成了血色。

“若萱,我這就救你出來。”

蕭廷伸手正要喚出天劍,卻被牛頭馬面撲上來按住了他的手。

“等等。”牛頭馬面說:“蕭廷,你看,冥王在那!”

蕭廷的視線一直都在唐若萱身上,沒留意到有個身穿紫袍的身影就站在邊上。

“冥王,這就是你的交易嗎?”

蕭廷推開牛頭馬面,扯著冥王的衣襟,指著被鳳凰木根系纏著的若萱,怒氣沖沖的質問道。

牛頭馬面圍在冥王的身旁,說:“冥王,您這是為什麽?這是違規的,是要受罰的。”

“你答應了我,可以生生世世與唐若萱在一起,說要我自己去找到她。真難為你了,為了讓我相信你的話,說的就跟真的一樣。難怪我永遠都找不到她,原來,她被你藏在了這裏受難。你說,要找到鳳凰木,拿到寶珠。我都做到了,你卻用一個假的承諾應付我。你可真夠煞費苦心的!你為什麽要把若萱藏在這?”

冥王依舊沈默。

“我要把若萱救下來。”他喚出了天劍,一步一步來到若萱身旁,揮劍便要切斷鳳凰木的根系。

“沒用的。”冥王冷冷的開口說:“你真這樣做你就會永遠失去她了。我每一步都算好了的。”冥王緩緩踱來,說:“鳳凰木與唐若萱是一體的,你傷了鳳凰木,等於傷了她。”

“你為什麽要這麽做?”

“為了我自己。”

“您?”牛頭馬面不解的問:“冥王,您已經是地府之尊,長生不老,浩浩的地府都在您的手上,您說一不二。還有什麽不滿意的?”

“就是這長生不老最可恨!”冥王咬牙切齒,又長嘆一口氣:“永生,是最寂寞了。”

“這和唐若萱有什麽關系?”

“一開始,是這樣的。我的目標是你。不,也不能這麽說,我並不認識你。只能說是你自己自投羅網。我一直在等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出現,直到幾千萬年後的那天,你變幻出了手裏的天劍,在得知天劍能讓鬼魂煙消雲散,你和天劍已合二為一,我便知道,我等的人到了。”

“你等我幹什麽?”

“我等的不是你,只是你恰好是那個人而已。我在這昏天暗地的地府裏不知多少萬年了,渾渾噩噩,一點勁都沒有,從來,我對地府就沒有半點興趣!”

“那與我有何相幹!”

“是與你不相幹。我來地府也是一個交易,”冥王嘆道:“每個能在地府任職的人,都是千挑萬選的。我只是為了她。”

“她是誰?”

“她就是你手心裏那顆淚珠的主人。”

牛頭馬面驚了,不由脫口而出:“王母娘娘?”說罷,倆人不約而同捂上了嘴。

“你和王母是什麽關系?”

冥王臉上露出一個蒼白的笑,自嘲的搖搖頭,說:“我和她是什麽關系?我也一直在問自己這個問題。我永遠記得她,而她卻永遠不會知道我的存在。”

這話聽得讓人糊塗,蕭廷沒有再問他,看得出來,冥王有一肚子的委屈要傾訴。

“你不知道,王母娘娘每一萬年,便要衍生一個肉身到人世歷劫。我不過是她其中的一世塵緣。塵緣盡了,王母的身體也就散了。等下一個萬年,才會有下一個肉身。我也不知道那一世與她的塵緣,是冥冥中註定,還是歪打正著,反正我們就是相遇了。我倆一道游山玩水,足跡走遍大好河山。我們花前月下,卿卿我我,濃情蜜意。有說不完的話,這愛情太美……”

“這和唐若萱有什麽關系?為什麽要犧牲她?”

“可憐的是,她偏偏是你要找的人,可恨的是,你就是我要找的人。所以,我也沒有其他的選擇。我厭倦了永生,得找一個有能力的人來接任。”

接任?這就是冥王的交易?!

“我不追求永生。你可以讓你的心腹來作這事。”

“他們能力不夠,連天劍都不能抵擋。你是最合適的人選。你有悲憫,有霸氣,有殺氣,有好意,有堅持,有頭腦,比我更好。”

“不,我隨性慣了,不受條條框框的約束,地府不能交我手裏。請你告訴我,怎麽才可以把若萱救下。”

冥王放軟了語氣,懇求道:“我求你,給我千年。千年後,我就回來,唐若萱也能重生,到時你們再相遇。”

“這樣千年,若萱能好到哪去?”蕭廷怒吼道:“就是你這種人搞得地府烏煙瘴氣 ,人家都作鬼了,還要榨取人家的價值!在你的眼中只有交易!你不是啥好鳥!徳不配位!我巴不得將你灰飛煙滅!”說罷,他手握天劍朝冥王劈來。

冥王向後退了幾步,也變幻出兵器——一把長長的紫金鐧,足有2米長。這兵器蕭廷是第一次見,見過短鐧,倒是這把長如長槍的鐧讓他又長了見識。冥王擡起鐧擋下蕭廷的劍,剎那間,銀光與紫光相碰,兩人分開百米。蕭廷又揮劍沖來,兩人很快混戰在一起,身影變幻莫測,只見得兩道光忽閃忽現,難分難解。不知過了多少招,慢慢的,紫光越來越弱。牛頭馬面一直躲在唐若萱那,在蕭廷喚出天劍時,他倆還憂心得要死,後來發現,無論是蕭廷,還是冥王,都十分顧忌著唐若萱,於是,他倆便躲在了她這。這會,天劍已架在了冥王的脖子上,眼見冥王要死在劍下。

“不要!”牛頭怪竄下,大喊著阻止道:“你不能殺了冥王!”

“你想阻止我?”

“我只問你一句,你殺了冥王,是打算自己代替嗎?”

“我才不屑於做冥王。”

“那你不能殺他。地府若沒有了冥王,會亂了套,會出大事的,地府甚至地獄裏的鬼魂會傾巢而出返回人世,這禍會波及人世。”

蕭廷想了想,說:“你去把黑白無常招回來。”他把腰牌取下,拋給牛頭怪。“快去!”牛頭怪接過腰牌正要轉身,又被蕭廷叫住:“你把這個狼牙也一並拿去。他一定會跟你回來的。”

牛頭怪接過,閃去。

“你怎麽知道泥就是黑白無常?”馬面怪疑惑的問。

“我要是像你們這般智力,就不會被冥王選中了。”

事情還得從那次請泥吃飯說起。泥飯後取下狼牙要送給蕭廷,他接過時,無意觸到了泥的脈博,發現他的脈博強勁有力,流速比常人快,感覺就像兩個泵在有力的運作。更何況,蕭廷的聽力十分的靈敏,坐在泥的身旁,清楚的聽見他的心跳。

“我聽你這心跳不同尋常啊?”蕭廷說。

“聽我外婆說,我一出生就有2個心臟。”

他想起了冥王說的那個山西有2個心臟的孩子。“你家是山西太原李家?”

“嗯,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。”

泥的外婆歪打正著,用狼牙鎖住了泥身體裏的黑白無常的意識,現在,泥把狼牙取下,他應該也恢覆了黑白無常。所以,蕭廷特意給他看了自己的腰牌。

“你要嗎?”蕭廷問。

泥抹著嘴巴說:“我等它來找我,我再回去。”

“好,一言為定。”

“好。”

蕭廷繞著若萱觀察了好久,終於理清了她和鳳凰木的關聯。

那頭,牛頭怪閃現在泥的面前時,泥正憑欄遠眺,見著了他卻不覺得意外,盯著他手中的腰牌,只淡淡的說了一句:你終於來了。拿過腰牌,掛在腰間,兩人一同回了地府。兩人一踏入冥界,瞬間便成了3人。

“黑白無常啊,你們不在地府的這些年月,我們可是累慘了。那個蕭廷,把地府搞得天翻地覆。現在還把冥王給擒住了,地府這下要翻天了。”牛頭怪憂心的說。

“不會出什麽大事的,蕭廷不是不講理的人。”白無常說。

“冥王卻是。”黑無常說。

“你們的意思,是不是說冥王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?”牛頭怪問。

“現在也不好說。”黑白無常異口同聲的說。

“也不知道冥王處心積慮多少年了。平時老跟我和馬面怪嘻嘻笑笑,真不知道他也一肚子的心思。也難怪,他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,我還真信了。只是,這下,他是碰上硬茬了,蕭廷——”牛頭怪搖搖頭,嘆道:“他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。”他忽然杵在黑白無常跟前,懇切的說:“黑無常、白無常,麻煩你們一定想辦法解決好這事。”

黑白無常無言。

來到奈何橋,白無常喚住了只顧勺湯的孟婆:“孟婆,我要看看三生石。”

“不知白大人,想看誰的?”孟婆垂手問道。

“我娘,山西太原,李氏之妻。”

“大人稍等。”孟婆扔下手中的碗勺,引著他們來到三生石的背面,淋上了一勺忘川水。

一個場景出現了。上面一個臉色紅潤的婦人正在一處花間理花,邊上擺放著各種工具。

“這是哪裏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孟婆說。

“牛頭怪,你說。”

“這是地府的花間,冥王知你倆心系你娘,特意安排她留在花間。只因你娘未到壽終之年便死了,所以只能在花間等到時間到了才能安排她投胎轉世。”

“我外婆呢?”黑無常問。

畫面一轉,只見一戶人家的婦人懷裏正抱著一個新生的嬰兒在懷中吃奶,那婦人滿眼皆是寵愛,婦人身旁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親手給嬰兒清洗衣物。

“她的一生如何?”

“她20歲,父母過世,50歲壽終,無兒無女,有一忠仆守在身邊,一生也算順遂。”

“甚好。”黑無常說:“走吧,我們去通天河。”

白無常卻沒有動,怔怔的還望著三生石。黑無常察覺到了,回身望去,只看了一眼,便嘆嘆氣,擡手拍了拍白無常的肩,攬著他肩走了。

那三生石上,一個尋常的女子低頭垂眸在一戶院子的屋檐下織布,模樣朦朦朧朧,只是她右眉上有顆綠豆般大小的紅痣尤其的顯眼。

這頭,蕭廷問馬面怪:“黑白無常有名字嗎?”

馬面怪聞言,瞪了一眼蕭廷,略有點生氣的說:“只許你有名字?哪個是天生天養的?都是從娘肚子出來的!黑無常,本名叫黑無月。白無常,叫白無星。”

“你和牛頭怪呢?”

“忘了。”

“冥王呢?”

“這個還真是不知道,好像從來沒有人問過或提過。我們來地府的時候,冥王已是冥王了,哪有下級問上級名諱的?”

“他叫秦斐。”黑白無常落了進來,身後跟著牛頭怪。

蕭廷探頭看了看牛頭怪,嘖嘖道:“你竟然沒跑?”

“大哥,你不了解地府的規矩,我們這些在地府任職的人,都逃不出地府的掌控。”白無星說道,把手心握著的狼牙紅繩遞回給蕭廷。

蕭廷接過,戴回手腕處。

“大哥,你放了冥王吧,大家一起從長計議。”

“他要是偷溜了去,怎麽辦?”

“跑不了,”黑無月說:“在沒有人掌管地府前,冥王也逃不出地府。”

蕭廷給牛頭馬面遞了個眼色,牛頭馬面忙不疊的跑到冥王的跟前,一通手忙腳亂,終於把冥王給解了出來。冥王剛一被解放,便渾身癱軟坐在地上,擦著頭上的汗。

“冥王,您還好吧?”

“沒事了。”

“冥王,您有事怎麽不找我倆商量?一人計短,兩人計長,咱仨總比您一人主意多啊。”

“你以為我不想找人商量嗎?就你倆的智商,不壞我事就燒高香了,還敢指望你們助我?這不,事情弄成現在這樣子,還不是托你倆的福。”冥王氣不打一處來,瞪著他倆。

“冥王,這可不能全賴我們,怪只怪您最近啥事都支開我們。但凡您透露點口風,我倆也能幫您打個馬虎,搪塞過去了。”

“算了,這事也瞞不了多久,早晚都要暴的。”冥王嘆道:“我選中的人,智商在線。”他的目光落在黑白無常身上,說:“你們也回來了?”

“嗯。”

“你們自己來評理。你、還有你、牛頭馬面,都聽蕭廷的,他不做冥王,誰做?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嗎?”

黑白無常沒有接話,只是看著蕭廷。

蕭廷自然是明白他們的意思。“我只想要唐若萱。”

“這與你要唐若萱並不相悖啊,你留在地府,她也在地府,你可以天天來這陪她,順便掌管一下地府。”

“你讓我看著她受難無動於衷,做個旁觀者?這樣守著她,就是愛她嗎?”

“你先前說的,要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。這不就是嗎?”

“原來,這就是你說的’生生世世’。不!我要的不是這樣的。如果是這樣的相守,我寧願放她走。”

“真的?”冥王詫異。

“千真萬確。”

冥王沈默了好久,看著那個沈睡般的唐若萱,半晌才說:“千年之內,唐若萱不可能醒來,她的交易是換千年之後,與你有一場人間的相遇。”

“啊?”所有人都驚呆了。“這也是一場交易?”

“什麽?”蕭廷錯愕:“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?”

“唉!”冥王嘆道:“事情是這樣的。唐若萱死在了你的天劍之下,來到了地府奈何橋——

那日,我心血來潮,來到奈何橋視察。孟婆在心無旁騖的勺湯,並沒有看見我。

一個面容憔悴的女子在孟婆跟前,手端著湯碗,悲悽悽的懇求著:“孟婆,我不想投胎,能不能留下?”

“留下?你可知,並不是每個鬼魂都有機會投胎轉世的。你能投胎轉世,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報,你不珍惜,這福報不會留到你下一世。你可想過?”

女子毫不遲疑的回道:“我不在意。”

孟婆聞言,吃驚的擡起頭看著這位女子。先前,雖然一直跟這女子對說,卻全程沒有擡頭,她對她沒有半點興趣。這下,她的興趣來了,竟然有鬼魂放著幾世修來的福澤不要!這是她從未有過的。“你當真不後悔?”

“絕不後悔!”

“你可知,地府除了奈何橋,還有十八層地獄。你不轉世,難不成要去地獄?你知道地獄是什麽嗎?”

“孟婆,雖然,我不投胎,幾世修來的福澤也會沒了,但是,以我的福澤,我是不會落到地獄裏去的。”

就是女子的這番話,讓我刮目相看,她說的沒錯。這女子不同尋常。我悄悄來到孟婆身邊,對女子說: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“冥……”孟婆正要向我行禮,被我制止了。“孟婆,你接著勺湯,這女子我帶走了。”

“是。”孟婆看向女子,很快恢覆了神情,又專註於勺湯。

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“我叫唐若萱。”

“你隨我來。”

在冥王殿,我拿出了唐若萱的生死簿,看了她的生平。了解了她短短19年的生命裏的遭遇。滅門、天劍、蕭廷……愛蕭廷,也死於蕭廷。

“唐若萱,你為了什麽不願投胎轉世?”

“您是……”

“我是冥王。”

“冥王,蕭廷在哪?”

我翻著生死簿:“他還活著,但也心死了。他還有幾十年的壽命。”

“我是不是再也見不著他了?”

“按程序,是這樣的。你為何還要等他?這上面記載了他對你的種種罪行,難道不是真的?”冥王手指點著生死簿。

“都是真的。他虧欠我這份感情的清白,我虧欠了這份感情的幸福和孩子。這份感情裏,不止他有罪孽,我也有過錯。如果,我留在地府,多少年後,可以與他相逢?”

“基本沒有這個可能。在地府,沒有任何一個鬼魂能留有前世的記憶游蕩在地府裏。投胎轉世的,要喝孟婆湯。地府裏的游魂野鬼,也是沒有記憶的。除非……”

“除非什麽?”

“除非冥王願意和你做交易。”

“您不就是冥王嗎?”

“對。可是我沒有什麽想要和你做交易的。整個地府都是我的,你還能給我什麽?”

唐若萱沈默了,好久才說:“那我留在地府做游魂孤鬼,行不行?”

“可是,你也是沒有記憶的。有什麽用呢?即使蕭廷壽終,下到地府,你也遇不到他,游魂不可在奈何橋晃蕩。你沒有記憶,即使他在你面前,你也想不起他來,他也不記得你。何苦呢?”冥王隨手翻著生死簿,好意勸著。忽然,一行字,映入了他的眼簾:蕭廷乃天劍主人,人死,劍隨,人劍合一。他閉眼冥思,嘴上說著:“你讓我想想。”思忖半晌,仍作不出決定,又對她說:“你先留下,等我有了決定後,再來找你。這幾天你就在外面的枯樹上呆著,哪都不能去。”

唐若萱低頭退去,來到了枯樹住下。她坐在樹杈上,遠遠的望著奈何橋。那片低矮的泥房子堆裏有只小老鼠,她無聊時,便與小老鼠作伴。小老鼠不知從哪弄到一點炒米,銜來送給唐若萱。她將小老鼠放在掌心裏,對它說:“小老鼠,我是鬼魂,不用吃飯了。你自己吃吧。”小老鼠將米吐在她手心,她將炒米餵給了小老鼠。日覆一日,有次餵小老鼠吃炒米時,不小心被它咬破了手,滲出了鮮紅的血。

我每日在暗處觀察她,我沒想到,一個鬼魂竟然還有鮮血。於是,我有了個想法。

我找來了唐若萱。

在通天河邊,有一株鳳凰木,幾萬年了,從不開花。聽傳聞,要用鮮血滋養才能開出鮮艷的鳳凰花。地府的鬼魂,從咽氣的那刻,下到地府只不過是具輕飄飄的魂魄,哪來的鮮血?數千萬年裏,我只見過唐若萱的鮮血。在那一整片蕭瑟的灰霧裏,那一滴鮮紅的血,是多麽的觸目驚心!它喚醒了我沈寂已久的念想,我開始了布局。

我帶著唐若萱來到了通天河。

那洶湧的銀白色的河水,靜寂的潮湧著,山頂上那株灰色的鳳凰木,死氣沈沈。我指著鳳凰木,說:“它就是鳳凰木。”

“她應該很美才是。”唐若萱很溫柔的說。她用的是‘她’,而不是‘它’。我驚愕。

“冥王,您想做什麽交易?”

“我要你的鮮血,滋養這株鳳凰木。你可願意?換你千年後,你可以與蕭廷有一世的相遇。”

“我願意。”

“你要在這通天河底下,沈睡千年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我從我的心臟逼出一顆晶瑩剔透的水滴形寶珠,放在了鳳凰木的根部。鳳凰木的主根將唐若萱層層纏繞,她的鮮血每隔2個時辰便從根系往上湧去,一滴血,長出一朵鳳凰花。

“原來你早就開始布局了!你跟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!”

“若萱!”蕭廷伸手撫摸著若萱蒼白的臉:“你為什麽這麽傻!上一世,你死在我的劍下,我已是不可饒恕!我怎麽能看著你在地府裏為了我再一次受難?我不配!前一世,我不配擁有你的愛。現在,我更不配你如此的犧牲。我先前還厚顏無恥質問牛頭馬面,壞人為何沒有現世報。其實,最該現世報的人是我才是!我屠了你唐家,滅了你師傅一家,最後你還死在了我的劍下!我有什麽資格對你說我愛你!我有什麽資格求你原諒我!我有什麽資格擁有你的愛!我就應該在十八層地獄裏贖罪的。但願有來生,能有一世,我們能擁有彼此最真最純的愛,我還是我,你還是你。我愛你!你永遠都在我心裏。”一顆淚,滴落若萱沒有血色的左臉上,以一朵梅花的花形隱去。

蕭廷仰頭,任由眼淚淌下,好久,他深深嘆了一口氣,低頭吻上了若萱的唇,對她耳語道:“忘了我吧,別受難了。” 他似下定了決心,說時遲那時快,手上的天劍輕輕一揮,將鳳凰木的主根系切斷了。

“你!”冥王驚叫道。

一旁的黑白無常和牛頭馬面一時無措的楞著,微張著嘴,呆呆的看著蕭廷。

“這可怎麽辦?鳳凰木要死了。”

蕭廷顯出寶珠,將它留在鳳凰木的根須上。只見,那頂上的鳳凰木滿樹血紅的花漸漸隱去,只剩下一樹淡淡的綠葉,地府的灰蒙一層層的漫了上來。若萱在一點一點的散去,周身發光,似熒火般旋起、散去。蕭廷伸長著手,熒火從他指間穿過。他閉上了眼,體味著若萱的味道。

“廷哥。”若萱的聲音傳來。

蕭廷忽的睜開了眼,看見幾乎消散得幹幹凈凈的若萱在那團熒火中露出了臉,她睜開了沈睡了上百年的雙眸,語帶驚喜的看著眼前的蕭廷,深情的呼喚他:“你來了。”

“我來了。我是來告訴你,我很愛很愛你。”

“我知道,我也很愛很愛你。”若萱欣然一笑:“再見。”

“再見,若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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